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。那颗致命的子弹带走了我的生命,却将我的灵魂带回了古代,借着一个新的身份,重新来到了这个世界。现在,我是安定王的养女蓝颜夕。
“七小姐,二皇子府邸到了。您需要下马车,换乘轿子。”听到祥叔关切的声音,我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。我看着他那满是关切的脸庞,心里感到一丝安慰。除了我的养父安定王,没有人对我如此好了。正因为如此,安定王才派他来接我。
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我微笑着回答,随着祥叔一起走下马车。
自从七年前被安定王带回王府后,我一直没有踏出那扇大门一步。本以为这样安稳的日子还会延续几年,没想到却这么突然就结束了。纵使安定王对我真心疼爱,也无法抵挡住那几个王妃精心的算计。她们谋划着,让我学习娴熟礼节,为了以后能嫁给一个好人家。呵呵,这个理由确实让一向宠爱我的安定王无法拒绝。站在二皇子府邸前,我仔细打量着周围。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一惊。
二皇子府门口竖立着两只华丽的汉白玉狮子,其中一只脚下踩着一颗明亮的黄色球,这样一看,仿佛它们是在高傲地踏着云彩,踩在太阳的脚下。当我初次踏进安定王府时,也曾见过门前的两只神兽,但并非是狮子或麒麟,而是两匹黑色大理石雕成的马,英姿勃发地扬起前蹄,阳光下显得十分威风。因为我了解安定王是一个有远大抱负且不看重名利和官位的人,所以这两匹马很符合他的品味。然而,此刻看到二皇子府门口的这两只玉狮子,却让我感到惊讶。狮子不仅象征着吉祥、美观和威严,还有着威慑邪恶和消除灾祸的意义,算是辟邪的宝物,放在大门口再合适不过。但是放置如此引人注目地踩在云朵和金日之上,却稍显不妥。特别是在朝廷已立有太子的情况下,二皇子这样张扬行事,会让人误会他有意挑战太子的地位。
二皇子如此愚笨,我却被安定王送到他的府邸中,我的前途何其渺茫?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。不过,祸福都由不得我。
我是七年前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。老天爷让我借他人之身重活一次,成为蓝颜夕。我必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。
"七小姐,是时候上轿了。"祥叔的眼神中充满了怜爱。我点了点头,按照祥叔的安排,坐上了二皇子府安排的软轿。轿夫将我从一个边门抬进府内,前来接待的仆人引路,两名丫鬟毫无表情地站在花呢小轿的两侧,而祥叔骑着马在轿子背后跟随。
好吧,人不招惹我,我也不会去惹人。但如果有人招惹我,我必定会回应。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,我终于到达了目的地,长长的庭院走过,轿子慢慢停下来。
一个丫鬟打开轿帘,向我屈膝行礼,然后扶我下来,轻声说:“七小姐,请您先在方怡亭休息片刻,喝口茶润润嗓子。夫人早上起得不太舒服,正在休息。她特别嘱咐我等在这里照顾您,夫人说,如果七小姐累了,您可以让奴婢带您回笼月轩休息。如果七小姐想玩一会儿,也可以在方怡亭内玩耍。”
听到这里,我愣了一下。听起来倒是挺好的,想玩的话,不就是个小屁孩儿就打发了?这里的夫人是安定王的三女儿,也是我名义上的三姐安箬红。因为安箬红是整个王府少爷小姐中最宽厚的一个,对我特别好。所以安定王才会选择送我到这里。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丫鬟称呼她为夫人。虽然二皇子还没被册封为亲王,但起码应该叫她二皇妃吧。现在看来,这里甚至没有一个主人在。也不需要正式拜见,直接被丢到花园的凉亭里就行了。难道我就是自己主动贴上去蹭热乎的人?我还真不值得追究这些事情。想想自己也没有多高贵的身份,只不过是安定王认下的义女罢了。而且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。人家已经能派几个丫鬟陪我玩了,已经算不错了。怎么可能费劲地出府迎接我呢?
虽说安定王对我不错,但在别人眼中,那只是一种补偿罢了。他怎么可能真的重视我呢?想到这里,我故意露出一丝天真无邪的笑容,对着祥叔说:“今天突然来,也不知道三姐身体不舒服,还来打扰,真是我这个妹妹的不是啊。”
祥叔进府后把马让小厮牵走,自己步行跟着我进来。我原本想见见三姐和二皇子,把安定王的话转告给他们。但现在别说二皇子了,就连三姐都见不到,她被晾在方怡亭里。这让我有些不高兴,冷哼道:“二皇妃真是摆架子啊,安定王差我带个口信,还非得我再带回去吗?”
我看出了祥叔眉宇间隐忍的怒意,赶紧打了个哈欠,笑着说:“我来找三姐不就是回自己家吗,怎么还有那么多话要带来?三姐既然身体不好,这些话带不带也无所谓了。”
看祥叔依然带着不悦的表情,我接着说:“走了这么远的路,我也累了,方怡亭以后再玩吧。麻烦姐姐带我回笼月轩休息。”
我说到这个份上,祥叔自然不好再多嘴了。看我要跟着那个丫鬟去休息,他也不能跟着走,于是向我行了个礼,说:“我先回安定王府报告王爷,七小姐保重。”
我微笑着看着祥叔离开,他还是不太放心,再次回头看了我一眼。于是我举起手中的小玉兔向他挥了挥,他唇角噙着一抹笑容,转身走远了。
我走在曲曲折折的回廊上,突然感受到了二皇子府和安定王府的不同之处。
安定王是出身武将世家的豪杰,他府中的礼节繁多,但他却不拘小节,对待子女和下人都相当宽容。如果不是各位夫人们的教导,恐怕我和姐姐们都会被他宠得无法无天,变成像我这样不懂规矩的小野人。不过,他的家庭背景注定了家中肯定是热闹非凡的。
可是,来到这座二皇子府,只能看到巡逻的侍卫和匆匆忙忙来来去去的仆役,却听不到一丝声音,就连虫鸟的鸣叫声都没有。即便已经是秋季,这个府邸还是太过安静。
我暗自摇了摇头,住在这样的府邸里,一定要小心翼翼。
二皇子府虽然没有安定王府那种古朴沉稳的气息,但每一个亭台楼阁都设计得非常巧妙,古香古色,散发着皇家的尊严和气度。尽管是秋季,府中很少有鲜花的颜色,甚至连普通的菊花都没有,反而更多的是松柏和常青树,郁郁葱葱,显得非常有活力。
只是这种沉闷的宁静,与这样活力四溢的环境不太相称,让人感到痛苦。不然的话,这样的景色真的是个遮蔽阳光休息的好地方。
那个仆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,却举止得体、沉稳而大方,散发出一股精明的气息,想必是三姐姐比较倚重的人。
我眼珠转动,微笑问道:“姐姐,你的家乡是江南地区吗?”
这个翡玉真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啊,说话总是能把握得恰到好处,不露一点破绽。
我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,跳跃着走在她的旁边。顺手从路旁的常青树上摘下一片叶子,捏在手指间玩弄着。“三姐的府邸真是大啊,似乎比安定王府还要宏伟。只是园子里全是松柏常青,虽然给人一种高贵气息,但也显得过于冷峻。如果能多种一些花草,尤其是江南的荷花,那一年四季都有花可看了,就不用整天对着这些只有叶子却没有花朵的松柏发呆了。”
听到我突然转变话题,翡玉似乎有些疑惑,微笑着注视着我。“七小姐还真是个有童心的孩子啊,喜欢花草却不喜欢松柏。其实只有松柏才能保持常青。”她语气中有几分轻视的意味。
似乎她觉得刚才的话有些不敬,翡玉迅速收敛笑容,恭敬地说道:“皇上特别疼爱二皇子,所以府邸确实比安定王府大一些。但并不是只种了松柏常青的,七小姐你只看到了园子的一部分而已。夫人非常爱花,西院种了很多花草,牡丹、合欢、菊花、梅花,应有尽有。唯独没有荷花,因为夫人怕冷也怕水。二皇子为了满足夫人的喜好,在东院书房后种了一大池荷花。等到夏天荷花盛开,整个庭院都弥漫着淡淡的荷香,就连夫人也喜欢去赏荷。七小姐的笼月轩也没有荷花,夏天也可以和夫人一起到东院去欣赏荷花。”
她的意思似乎是想与我争论二皇子府和安定王府的优劣,不想让二皇子府输给安定王府。然而,在不经意间,她不知不觉地透露了很多信息。
这府邸的结构和安定王府大致相同。二皇子的书房在东院,所以我猜想他的寝殿也在那里。至于西院,应该是供给女眷居住的地方。从翡玉的口吻中,我可以听出她只称呼夫人,似乎没有其他妾室。看来二皇子和三姐琴瑟应该相处融洽,不然他就不会在书房外种了一池荷花,以取悦夫人的心意。
翡玉一谈起荷花,眼神闪烁着明亮光芒。她对自己的家乡一定有着深深的感情。因为我的话题涉及到了她的故乡,所以她才会在我面前流露出真情。
一个丫鬟能有如此才情和见解,那么这府中还可能隐藏着很多与她一样的人才。难怪我来了之后,三姐就对我故意高调示威。或许三姐也有她无法言说的难处吧?
在翡玉的眼中,我这个天真无知、傻头傻脑的样子只是个小孩子。不然的话,以她精明细致的性格,可能不会在我面前说这么多话。
我装作没有听明白她的话,开心地拍手称赞道:“果然有花啊!翡玉姐姐,你真厉害。我只是个俗人,不懂得欣赏什么松柏之道。我只觉得有花才美,不仅看起来漂亮,闻起来也香甜,还可以做些糕点享用,简直是美味兼具,太棒了!”
看着我像只小馋猫一样,翡玉眼中的戒备少了许多,她笑着摇摇头说:“七小姐你果然是个天真烂漫的人。难怪夫人常夸你。”
三姐总是在我面前提到我,她把我当作自己的亲信。既然她想给我点厉害看,却派了翡玉来接我,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。
翡玉不多说,我也不好多问,只是跟在她身后,一路向着笼月轩的方向走去。路上遇到丫鬟和仆役,他们都恭敬地行礼,然后对我说:“七小姐好!”翡玉却对他们不理不睬,只是牵着我继续前行。我越发肯定她在二皇子府里地位不凡。
笼月轩位于二皇子府的西南角,是一个僻静的地方,院子里有两个进门。三姐的寝殿养娇堂与笼月轩中间隔着一片竹林,而二皇子的书房纳贤阁则相隔很远。即使府内有客人来访,也不会到如此僻静的地方。
看来三姐还是对我有所戒备。想到从进门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,我得出了一个结论,就是她不想让我见到二皇子。在这样的院子里,我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他了。
我开始回想我对二皇子的了解。楚玄华,个性冷淡但才华出众,深得皇上的宠爱。想想看,在这个皇子府中,除了三姐,或许楚玄华也是个有情义的人。可是,为什么三姐会如此防备我呢?
青鸟堂后面有个小花园,它不仅与青鸟堂相连,还与品岚斋后廊相通,方便我们在花园里赏花游玩时,丫鬟婆子们可以端茶送水地照顾我们。
看来他们是不打算让我离开这个地方了!我故作欣喜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,开口道:“这里比安定王府还要美呢。”
翡玉见我面露欣喜,只当我是个天真的小孩子,笑道:“夫人说七小姐虽然性格安静,但其实是个孩子。园子里到了秋冬季节会显得过于素净,她担心七小姐会感到闷闷不乐,所以前些日子就听说七小姐要来了,专门让人设计了一番。”
我笑道:“三姐真是太体贴了,我真的很喜欢这里……”
对于我这个被王爷收养的孤女,他们对我真的太好了。
我看了看窗外,天色还早,想必二皇子现在不在府中。于是,我对翡玉说道:“距离我上次见三姐已经有些日子了,我心里实在是挂念,麻烦姐姐带路。难道姐姐嫌弃我这个妹妹,竟然不想见我吗……”
翡玉赶忙解释:“夫人特意让我过来给七小姐传个话,夫人前几天受了风寒,身体不舒服,需要静养一段时间。本来夫人非常想念七小姐,原计划要忍着病体来见你的,可是又担心将病毒传染给你,所以只好先委屈七小姐,等过几天夫人身体好了,一定会来看七小姐的。”
三姐姐的意思很明白,她暂时不想见我。虽然我还只是个孩子,但我一直以安亲王的义女自居,而且我们姐妹从小一起长大。她虽然病了,不能来见我,但为什么不能让我去探望她呢?难道她怕染上恶疾传染给我吗?
我心里有些疑虑,难道这是三姐姐给我下的马威吗?看着翡玉眉头间的担忧神色,我也不敢妄下判断。真的假的,想想未来的日子,我开始感到不安。
作为刚来到这里的新人,我还是谨慎一点好。我掩饰住内心的情绪,脸上立刻显露出几分焦急和担心,说道:“我没关系,也不觉委屈,只是可怜可怜三姐姐病得这么重却不能亲自照顾她……”说着,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。
看到我这样,翡玉眼眶也红了,努力挤出笑容来安慰我:“小姐不用太担心,夫人这是老毛病了,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,只要休息几天就好,不会有大碍的。”
我仔细思考了一下,每个月都要发作一次,每次都要休息几天,那不是说一个月的时间里有半个月都得待在床上吗?这怎么能算小事呢?如果在安定王府,肯定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了。
我的脸上表情更加悲戚,我哽咽地说道:“以前在安定王府从没听说三姐有什么顽疾,怎么才几年没见,她的病情就变得这么严重了?二皇子知道三姐病了吗?有没有叫太医来看过?如果耽误了治疗,那可怎么办?”翡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,但很快又消失了,“七小姐多虑了,夫人的病情二皇子是知道的,他每天都陪伴在夫人身边,所以可能忽略了七小姐,还请见谅。”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,赶紧笑着说道:“哪里的话?三姐病了,二皇子理应在她身边照顾,我只是个小孩子,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。这里的衣食住行样样齐全,而且西院离这里也很远,翡玉姐姐要照顾三姐,就不必每天这样辛苦地过来了。”翡玉若是一直像个监视我的眼线,我也会过得很不舒适,还不如早点派她回去。果然,听了我的话,翡玉不放心三姐,连青鸟堂都没有进去就要回去了。我想起前世常见的治感冒的方法,便叮嘱翡玉拿一些冰糖和梨,回去给三姐熬制梨膏吃。翡玉看我的眼神有些含糊不清,但也没有多问我这个大名鼎鼎的安定王府的七小姐,怎么会知道如何制药。我只是假装没有看见她眼中的疑惑。翡玉走出几步,又转身向我行礼说:“七小姐,如果您住在这府里感觉不习惯或者需要什么,尽管告诉我。”
我暗自嘲笑,她们三姐手下的丫鬟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啊。
几天来,我无话可说,便安心地在笼月轩中修身养性。除了吃饭、睡觉、看书和绣花之外,剩下的唯一一样事情就是玩耍。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几天,我观察了笼月轩里所有的丫鬟、婆子和仆人。可是,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心怀叵测,每个人都恪守本分地做着自己的事。特别是翡玉留下的大丫鬟小红,对我照料得体贴周到。或许是因为我还太小,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,所以在笼月轩这里,一切都是如死水般平静。
无聊的时候,我就喜欢在院子里欣赏风景。
笼月轩、青鸟堂和品岚斋这三个地方都有牌匾,但其他地方都没有。就连藏书阁也没有。这么多天都没有人来,于是我决定露一手。
我并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而想要展示,只是看到笼月轩内所有的牌匾都充满了才华横溢的字画,心中不免有些妒忌和不服。这个念头从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开始了,一直压抑了这么多天,我再也无法抑制住了。
我叫过小红过来给我磨墨,看她熟练的动作,开心地问道:“你以前经常给三姐磨墨吗?”
她笑着回答:“夫人并没有像小姐您这样喜欢书法,但二皇子每天都要在书房练习写字。”
她明显回避了我的问题,但我却察觉到了其中的端倪。看来在我的到来之前,小红一直是侍奉二皇子的,不知道三姐是怎么想的,居然让二皇子身边的人来侍奉我。
我不再说话,只是专注地用小水果刀削着一根干树枝。
小红好奇地问我:“七小姐,你在做什么?”
我连头都不抬地回答:“毛笔用着有点急,还是硬笔写字更舒服。”
“硬笔……写字?”
我心中不禁嗤笑,只是因为我前世练习了多年的硬笔书法,不愿意就此荒废。现如今用树枝代替毛笔,不确定是否有着同样的力量和风格。
小红好奇地问道:“我看二皇子写字时,越是柔软的毛笔他越觉得好用,七小姐为什么喜欢用硬树枝写字呢?”
我知道对她解释没有用,等同于对牛弹琴。于是我冲她笑了笑,但手下的动作加快了。
过了一会儿,一根顶端略微尖锐的木棍削好了,看起来勉强能用。
我拿起镇纸,沾了一些墨汁在树枝上,然后开始在宣纸上写字。
树枝写字的笔画,虽然平直而直接,尽管并不高雅,但对于其他人来说,却是新奇的,让他们吃惊不已。尽管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,我已经写好了几张字。
已有的牌匾我不敢轻易更换,但对于原本没有字的地方,我可以添加上去。因此,我写了“卧虎藏龙”和“百花争艳”。
“卧虎藏龙”是藏书阁,“百花争艳”则是小花园的名字。
小红看我写好了这两个字,还在写其他的,于是问道:“笼月轩只有这两处没有字,难道七小姐打算连笼月轩的牌匾都换了吗?”
我皱起眉头,假装生气地回答:“胡说什么?笼月轩、青鸟堂和品岚斋的牌匾怎么能随便更换呢?那都是三姐姐题字的!”
小红笑着说:“七小姐这次可是看花了眼,笼月轩、青鸟堂和品岚斋的牌匾可不是夫人写的,而都是三皇子写的。”
我感到有些吃惊,我刚才故意说是三姐写的,只是为了测试小红。因为我知道写这些匾额的人肯定不只是三姐,但我没有想到会是三皇子。
小红曾经告诉我三姐不喜欢看书,她最善于女红。我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些匾额都是三姐写的。我只是想到既然这是二皇子府,如果三姐不写,自然都是二皇子写的。得知是三皇子所为,我自然感到非常吃惊,就脱口而问:“不是二皇子嘛?”
小红得意地笑着回答:“七小姐,在笼月轩一直鲜少亲临外面,所以她认为这是最好的字,却不知道二皇子的字远比三皇子的要好许多倍。”
我脑中突然闪过当初第一次进入二皇子府时我见到的方怡亭匾额,那时候里面的字迷住了我。那一尺多高的字体展现了一种骇人的气势,给人以不敢直视的压迫感,确实比笼月轩这三块匾额上的字要更加雄壮、大气和稳重。
我继续问道:“三皇子经常来笼月轩吗?为什么这里的匾额都是他题的字?”
小红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,回答说:“三皇子常常和太子很亲密,但也经常到我们府上和二皇子一起品茶、聊诗。不过,笼月轩离东院比较远,三皇子只来过一次。”
我暗自松了口气,不常来最好了。这个三皇子倒是一个有趣的人物,只来过笼月轩一次就在这里题字,这说明他喜欢炫耀自己。
我拿起笔认真地一笔一划写了起来,很快就写了几张。我让小红把“卧虎藏龙”和“百花争艳”拿去交给仆人,让他们去装裱,而我则带着其余几张还没干的匾额匆匆走进小花园。
我并不打算弄更多的匾额,毕竟这个四合院已经够多了,到处都挂上匾额也不好看。我只是想在花园的小凉亭四个角上各立一个牌子,这样更方便地区分春兰、秋菊、冬梅和百合。
我是一个路痴,传说中连赶公交车都找不到方向的那种。以前在现代社会,我经常被朋友们取笑。我只能根据太阳东升西落的规律大致分辨东西方向,但是如果太阳在正上方或者快要落山的时候,世界看起来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。
为了解决这个问题,我开始做了一些小牌匾来区分各个季节的花草。这样不仅能更好地欣赏花草,也方便我自己辨认。
完成了这些工作,小红还没有回来,于是我走向院子中的腊梅。细细观察之后,我有了一种特别的感受。我一直以为腊梅只会在下雪的时候开放,而且在雪天看起来更加美丽。但是现在还没有下雪的时候,这腊梅却已经含苞待放,如此艳丽动人。
我开心地自言自语:“人们总说梅花香是苦寒中自来,但这里的腊梅不是来自苦寒,反而带着一丝春意。看来《警世贤文》中的描述也有点不准确啊。”说完,我高兴地继续往梅花深处走去。
身处这样的花海当中,我总是不禁感叹万分。想想那些长期困在深闺的女子们,只能借助四方天空中的点点景色来幻想未来,实在是太可怜了。所以才有了那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。不知道是他们在骗自己,还是命运在捉弄他们。
虽然我不是才女,但是我还是会陶醉在这样的美景中。
园子里上百种花朵都在争奇斗艳,大约有七八亩的面积。如果要绕完整个园子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。然而,腊梅园的面积并不大,我向前走了几十步,就隐约看到了白色的围墙。心里有些遗憾,如果园子里的腊梅是自然生长而不是人工种植的,会有多壮观啊?
正打算转身离开时,我突然愣住了。停下了脚步。
二皇子府是为了三姐和二皇子的大婚才新建的,虽然不及太子府奢华,但气势一点也不逊色。闻言,我不禁疑惑起来,怎么会用白色围墙?我想,皇子府肯定不会用这种普通的白色围墙,应该是灰砖青瓦的外墙才对。
从来不闻橘树能长在长安,更不用说北方的寒冷秋季结橘子了。然而,我恍然发现围墙的另一边居然种着橘树,而且还结满了金黄色的果子!我对此感到非常惊奇。毫不犹豫地朝围墙走去,想要近距离观察这些奇特的橘子。
走到围墙边,我笑了起来。这道围墙并不算太高,我轻松地将手伸到了墙顶。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错误,外墙不可能这么矮。
正当我打算离开时,突然注意到墙顶闪过一抹金光!是什么东西?好奇心驱使着我走近墙头,竟然发现那是一串金黄色的小果子。
“橘子!”我惊喜地喊了出来。我从未想过在长安能够看到橘树,更别说这寒冷的北方九月能结橘子。而围墙那一边竟然有一棵橘树,并且结满了果实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橘子香味,仿佛在验证我的猜测。
我快步走到墙脚旁,用力抓住墙头,使劲一蹬,大半个身子便攀上了围墙。幸好我从小在军中长大,身体力行,再加上我穿越之后不愿只守在家中做名门淑女,每天都会练习前世的跆拳道,并保持良好的体能。我用力蹬在围墙上,稳稳地站在墙顶上。
我现在这个样子是绝对不能摘到那些橘子的。不过,如果我能跨坐在墙头上,那摘橘子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。
穿着纱裙的我爬墙可真是束手束脚,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四周张望,确保笼月轩的小花园里没有人。围墙那边一无所有,没有建筑也没有人影,只有成片的橘子树密密麻麻地种植着,一片茂盛的绿意中闪耀着极具生命力的橘子。
橘园的大小实在难以估量,但当我环顾四周时,只有一棵橘树结了许多新鲜嫩绿的橘子。单是看着,就让我食指大动,十分诱人。
我把上半身都趴在墙头上,用一只手稳住,另一只手迅速地提起纱裙,放在腰间。虽然动作相当不雅,但我穿着纱裤,也不觉得太冷。
果然,摆脱了纱裙的束缚,我的双腿立刻显得灵活了很多。稍微用力一点,右脚就已经勾住了墙头。
只要我身子坐直,伸手一抬,那个令人垂涎欲滴的橘子串就会掉进我的怀里。我兴奋得脸颊通红。
突然,我的左腿紧绷起来,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小腿。
我的目光被头顶的一串橘子吸引住,完全不注意那只手嬉笑着说:“小红,等我摘了这些橘子,我们一起吃。”话音未落,我突然感到左腿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,我的身体被迫向侧面倒去。
可怜的我已经碰到了橘子,但却没有能够摘到它们,只抓到了几片碧绿的叶子。我躺在地上,姿势一定很难看,因为我最先看见的就是腰上脏兮兮的纱裙,还有裤腿上被挂破后变得一缕一缕。
谢天谢地,围墙并不高。如果是二皇子府的外墙,这样摔下来,我的脖子恐怕都会被撞进胃里了。我感到非常恼怒,小红这个丫头越来越没有规矩了。即使她担心我,也不应该这么粗鲁地把我从墙上拉下来吧?
然而,我很快见到了一个比我还要愤怒的面孔。我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,落地时才发现我一只脚上的鞋子不见了。
“大胆!”我和他同时怒吼,但是我们都被对方的怒气吓得闭上了嘴巴。
他显然没预料到我会摔得如此狼狈,却还这么傲慢地逼近几步,目不转睛地盯着我。
我完全愣住了,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,一直退到背靠围墙才停下来。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脸,极其英俊,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淡青色长袍,明显是穿了好多年的样子。
他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,却没有一点稚气,白皙的脸上带着一双深邃如海的黑眸。
我盯着他的眼睛,感受到其中风暴般的怒火,我知道他随时都可能爆发。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,甚至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。
我心跳加速,意识到他企图置我于死地。我以自己的迟钝感到后悔不已。他真的要杀我吗?这府邸里的人都不好惹,我可得小心谨慎。如果他真心疼爱妇人,刚才不会坐视我从墙上摔下来,甚至不敢扶我一把。
我真是一厢情愿了,这个人怎么可能有善心呢?不然他为什么把我从墙上拉下来?那他到底是谁呢?
他不可能是二皇子,三姐今年才十八岁,而二皇子至多二十出头。
难道他是二皇子的孩子的父亲?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生下这么大的孩子的?这二皇子也太厉害了。
他身着朴素,虽然衣料质地上乘,却没有笼月轩里仆役们华丽的打扮,头上身上没有一块玉饰。
我几乎凝视着他的衣物和皮肤,仿佛能透过他的外表看到他的内心。但无论怎么看,我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太过犀利,就像一把锋利的剑,让人无处可躲。
既然府里有像翡玉那样聪明睿智的丫鬟,为什么不能有这样一位气宇轩昂的仆人呢?也许他是二皇子的亲信侍卫或者仆人,可能最多是个参谋。
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可能他和二皇子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,他受到影响,形成了这种意志坚定和傲骨的个性。
我在打量他的时候,他也在默默地打量着我。他那横眉之下蕴藏着怒气,仿佛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正在审视着一个即将被处决的囚犯。
他身材高挑,比我高出一个头,我不得不仰视着他。但我没有躲避他的目光,反而瞪着他,表达着我的决心。
这个人真是太过分了,竟然这么挑衅和危险。他们这些古代人就是这么不顾及他人的生命么。我的怒火燃烧在胸口,几乎要喷薄而出。我狠狠地盯着他,这表情简直要吃人一样凶狠。
愤怒让我一时忘了自己的尴尬,我甚至没有去拉下裙子,也没有去寻找丢失的鞋子。一缕缕的纱裤被风吹散,露出我的雪白的腿。我只是在心里思考如何既不让自己暴露身份,又能好好地教训这个傲慢自大的人。
可是,在我还没有想出办法之前,他却率先开口了:“你这个没有规矩的奴才,你是在哪个府院里服侍的,竟然这么胆大妄为地偷了橘子?”我的眼睛几乎瞪得要掉出来了,我真的显得这么狼狈吗?即使我现在一身狼狈不堪,难道他不能从我衣服的质地上看出我不是普通的丫鬟吗?
这个人简直是冷血又傲慢,真是惹人生气。
我一时愤怒得无法言语,脸涨得通红。
正自怨自艾间,我突然注意到他手里抓着几颗艳红的辣椒果子。我立刻想起我们现在是在笼月轩的小花园里,而不是那一望无际的橘园里。这是一个百花争艳的地方啊!这是我自己的领地,而这个少年才是非法闯入者,他才是小偷!我为什么要害怕他?
这样一想,我壮了胆气,声嘶力竭地喊道:“大胆的狗奴才,谁允许你到百花争艳里来偷辣椒的?”他皱起眉头,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提到百花争艳和辣椒,忽然想起我骂他狗奴才,他白净的脸庞瞬间泛起一层青色,低声愤怒地问:“你说我是什么?”我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我气得说不出话来,脑海中一片混乱。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,我明明是在责备他,他却反问我是什么意思。我咬紧牙关,努力收拢怒火,心想,不能让他得逞。
不愿示弱的我,咬牙切齿地回答道:“我才不管你是什么呢!你就是一个可恶的小贼,闯进来偷走我笼月轩的辣椒。你可知道,这里是我的领地。”
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,似乎我这番话激怒了他。我不由地退了一步,心里暗示自己要谨慎。毕竟,这个陌生人看起来并不善良。
他凝视着我,眼神冰冷而锐利。我不禁有些害怕起来。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开时,他突然笑了。这笑容中带着一丝讽刺和不屑。
“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子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。我被他的话语吸引住了,不禁停下了脚步。他继续说道:“你以为我是来偷辣椒的吗?你可真是大惊小怪。”
我震惊地看着他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竟然不是来偷橘子,那为什么会在这里呢?
他笑了笑,解释道:“我并不是来偷东西的,我只是路过,看到这里有些美丽的花朵,忍不住进来赏花。辣椒果子不过是我无意中采摘到的。”
一时间,我彻底懵了。我想着刚才的冤枉指责,心中愧疚和尴尬交织。没想到我竟然误会了他,真是天大的笑话。
他看着我懊悔的表情,微微一笑,提醒道:“下次看清楚情况再下结论,这样会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误会。”
我默默点头。
他的腰带上别了一件淡粉色的东西,上面细致地缀着两颗与琉璃玳瑁串在一起的珍珠。在午后的阳光下,它们显得异常璀璨。那果然是我摔下来后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绣鞋啊!
一时间,我的脸涨得通红。到底是因为羞愤还是愤怒,我已经说不清楚了。只觉得被一个二皇子府的奴才盯上,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。愤怒与羞愤涌上心头,我忍不住张嘴就骂:“你这个无耻的家伙,居然私藏我的绣鞋,看我不把你杀了!”
这么多年来,我回到长安城,也没见过我有过这种愤怒冲动。今天真是见鬼了。偷橘子时不成反被人发现,从墙上被摔得落荒而逃,现在还被一个小厮戏弄。我心中产生了杀人的念头。
他听到我骂他的话,好像才突然回想起腰间别的绣鞋。脸上一阵红晕,他捏着绣鞋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……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他似乎刚刚察觉到自己的举动不合适,眉头放松下来,又恢复了之前的杀气。突然,他俯下身来,咄咄逼视着我,问道:“说,你究竟是谁?”
我本来已经被他逼得走投无路,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砖。现在他这样俯身的姿势,让我感到有些慌乱。突然之间,我指向他背后大声喊道:“小红、翡玉,快抓住他!”
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身上,听到我突然后面喊叫,他下意识地直起身扭过头去。
机会来了,我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不能把拳头砸在他挺拔的鼻子上,但是我不想再等下去。
趁着他还没有完全转身且毫无防备时,我迅速出手,双手握拳狠狠地向他下身打去。
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曾经学过武功,但是与我在现代练过的跆拳道相比,中华武术确实有所不同,特别是面对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。如果不抓住他的弱点,下狠手击出,我恐怕会死得很惨。
他感到又羞愧又恼怒,他年轻的脸色在迅速变幻,从苍白变成青灰,再从青灰变成绯红,五颜六色的表情让他狼狈不堪。
我的拳头击中他的大腿时,本来我也感到些许羞愧,毕竟男女有别。然而,眼下的情况让我没有时间多想,我费尽心思让他分心,岂能轻易放过这绝佳的机会?在他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之前,我的双手已经瞬间收回,模仿着我曾在安定王府看到侍卫们练功时的动作,我猛劈向他的耳朵。
当然,我并没有指望自己能够轻易击中他,我的真正目标是他的下半身。所以,在双手劈出的同时,我的一条腿猛地弓起,膝盖毫不客气地对准他的软肋。
他若不是为了躲避我的手劈,完全能够看出我的意图。然而,他没有料到我会突然给他两个有力的耳光,被我打得有些迟钝,才实实在在地挨了我这一膝。
与此同时,我也没料到我的手劈会转变成两个耳光,不放过他的脸颊。等我反应过来,我的膝盖已经达到了目的。
他像一尊石雕般挺立着,连续受了我这么几次攻击,身体竟然一动也没动过。
我心中感到不妙,难道我已经忘了自己的真实年龄吗?这具身体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,看起来瘦弱得像根豆芽菜,如此花样翻云覆雨,怎么可能对他造成丝毫伤害?
我正在后悔自己的过分冲动,却看到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动,微小的汗珠瞬间覆盖了他的面颊。
我成功了吧?但为什么他甚至连一声哼都没有?
我清楚自己惹了大麻烦,但此时我顾不得他还像根木桩一样站在那里,我弯腰从他张开的手臂下钻了出去,当然,顺手带走了我的绣鞋。
我头也不回地疾步跑开,气喘吁吁地跑得头发都散乱了。
刚刚冲出百花争艳的人群时,我撞到了一个人,我们相互对撞了一下。
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,她就惊呼起来:“七小姐?你怎么了?”小红一边说着,我迅速捂住了她的嘴,然后紧紧拉着她往青鸟堂跑去。
我躺在东暖阁的软榻上,感觉自己的骨头好像都要散架了。小红看着我,吓得差点尖叫出声。但她看着我目光中的怒气,脸色变得阴沉,不敢喊出声,只默默地流着眼泪。
我也没有理会她,随她将我弄脏、撕破了的衣裙都脱掉。胳膊肘和膝盖上的疼痛像针扎一样让我难耐,我不由自主地吸了口凉气。
小红非常细心,看到我眉头微皱,就知道我身上受了伤。她小心翼翼地扯起我的衣袖,看了一眼,然后就放声大哭。
我抬起胳膊看了看,也难怪她吓成那样。我的手肘处被摩擦得掉了一大块皮,正在渗血,衣袖上已经染满了鲜红的血迹,那血在我几乎透明的胳膊上显得十分惊心。
我知道这是我摔下墙壁时不小心摔到的,如果不是我伸出这条胳膊,恐怕我会用头先着地,即使没有摔死,也会摔坏脑子。
想到舍了这条胳膊,至少保住了一条命,我内心的怒气稍微缓和了一些。但我懒得跟小红解释,只勉强扬起嘴角朝她笑了笑,然后眼神瞥向了门口。
小红看到我的样子,明白我不想多事,也不敢再多问。她只能将哭泣压下,一边抽泣一边找来膏药给我包扎。
她动作轻柔,好像怕弄疼了我一样。好几次,我想告诉她只要包上就行了,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,但看着她红肿的眼睛,我不敢再嬉皮笑脸地说出口了。
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,本来想阻止小红的忙碌,但我看到她咬紧下唇,脸色煞白,眼中满是担忧和后悔。我知道自己总是头脑发热,理所当然地我的腿会受伤。如果我不允许她帮我检查,她可能会担心我的伤势,所以我痛痛忍忍地让她继续。
虽然膝盖上的伤没有手臂上那么严重,但伤痕层层叠叠。我明白这些伤不仅仅是少年时攻击造成的淤青,还有爬墙时的碰撞,还有我摔倒时撞伤的。只是腿比手臂能承受更多,所以没有流血。
这些伤对我来说无关紧要,我曾经修习跆拳道,摔打伤口已经司空见惯。
在安定王府这些年,我虽然被限制为一个大家闺秀,但我仍然经常爬树下河。每次受伤,我只能独自忍受,没有人能给我看病。即使是让贴身侍女向王妃要些药膏,也是不可能的。伤口只能自己慢慢恢复。久而久之,我的身体比普通女孩更强健,这些小伤和以前的伤相比就微不足道了。
我对这些伤不在意,但小红却非常紧张,她跪在那里摇摇晃晃地擦药。只要我微微表现出疼痛的样子,她就像要晕倒一样摇晃着身子。
我既好笑又心疼,结果连自己的伤都忘记了。
青鸟堂里本来就有暖炉,小红们怕我受凉,还在东暖阁里特地增加了炭盆。那些炭是西蜀国最好的檀香木炭,没有烟雾,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。
脱下沉重的外衣,感觉非常舒服,我就懒洋洋地趴在软榻上,小红继续跪在我身边擦药。
我度过了将近一个小时,才把我身上的伤处理完。小红小心翼翼地收好了膏药,并找来新衣服帮我换上。我一直坐在梳妆镜前洗漱完毕后,小红忍不住轻声问道:“七小姐,你到底在百花争艳中遇到了什么,怎么弄得这么狼狈?”我的内心早已平静下来,我淡然地说:“没什么,只是看见墙头上结了几颗漂亮的果子,想摘下来和你一起品尝,结果不小心摔了下来。不仅撕破了衣服,擦破了皮,还险些把鞋子摔飞。”听到我这样说,小红瞪大了眼睛,“七小姐?你真的爬上墙头了?”
“是的,我就是爬上墙头了。要不是有人故意捣乱,我们现在应该正在享受新鲜美味的橘子。” 但是,小红用这种方式说出“爬上墙头”这句话,让我觉得不自在。是不是我做得太过分了?难道任何爬墙的女子都会被人误以为是去见情人?
想起那个该死的少年,我就感到一阵寒意。当时我真是非常勇敢,竟然敢下手。如果他早就预料到我会这样,恐怕他只需动动小手指,我连自己是如何死去的都不会知道。我决不能让小红知道这件事,但是想起当时我逃走时少年的表情,我不禁感到心惊。我当时非常愤怒,没有考虑那么多,出手也非常狠毒。我能感觉到我给他的膝盖一击是成功了,这是否会夺走那个少年的生命呢?
我住在三姐府上,如果我不小心引发了一起命案,该怎么圆解释之词呢?还有什么面子去见安定王和三姐呢?
一想到这里,我坐不住了,从小红手中接过梳子,笑着说:“我自己来梳理,你去看看藏书阁和小花园的门上是否已挂好了‘藏龙卧虎’和‘百花争艳’的匾额。”
小红没有离开,她的目光仍然带着担忧,“七小姐还在担心这个吗?那两块匾额早就准备好了,已经分别挂在藏书阁和小花园的门框上。我刚刚就是要进小花园请七小姐出来欣赏的。”
“哦,那就好!”我继续梳着头发,看起来毫不经意地说:“小红,你知道百花争艳中缺少了什么吗?就是新鲜的果树,真可惜啊。今天我在院墙那边看到好像是有新鲜橘树,你找两个人一起拿梯子去看看,能不能摘些回来吃。”
小红像是不认识我一样地注视着我,过了一会儿才说:“七小姐要吃橘子我去问问翡玉姐姐,怎么会说这样的胡话呢?刚才还说要爬墙头摘果子,现在又说什么新鲜橘子?这个季节,所有的果子都已经熟了,哪里还会有橘树呢?”
她的声音虽然小,我却清楚地听到了,声音里充满了确信。这些日子,小红一直陪伴在我身旁,她很了解我的脾气,虽然不像刚开始那样拘谨,但对我始终恭敬有加。现在她这样说,一定是有原因的。要么是她刻意隐瞒了什么,要么是她从未留意过百花争艳中的景色。
小红以前在二皇子的书房服侍,来到笼月轩的机会并不多,她也没有特别留意那个小花园。既然笼月轩偏僻,墙外的一个不为人知的橘园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我很认真地讲述了一切,明确指出了方向和地点,小红当然不禁相信了。她想问些什么,可最终没有说出口,只是低头走出东暖阁。
我这么详细地说,显然不仅是希望小红带人去摘橘子,还想让他们去看那个少年。
从我离开时那个少年的表情来看,我断定我走后他会疼得晕倒过去。小红他们只要按照方位找到那道白色围墙,自然能看见他,也能看见墙头醒目的橘子。
我知道小红非常细心敏锐,她一定能猜出我的伤和那个少年有关。对一个未嫁的女子来说,贞操是多么重要,小红是我在二皇子府中唯一能够信任的人。即便她是三姐派来暗中监视我的人,她也不敢公开。她只会把那个少年偷偷运出笼月轩,然后去向三姐或者翡玉报告情况。
我这样做固然有风险,但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。我的内心还是忐忑不安,虽然只是个奴才,但也毕竟是个人。如果他真的死在我手上,我猜想我会一生良心不安。
并不是因为我自负,而是因为我知道那个膝盖的伤害是什么后果。即便那个少年不死,恐怕也会成为废人,不是要让他进宫做太监吧?那还不如死了算了,至少痛苦会短暂一些。
总之,我的冒失和冲动真的害了他,尽管他给我带来了伤痕累累,但一想到他的未来,我不禁心生怜悯,觉得自己做得太阴险残忍了。
小红那边一直没有任何动静,我也不敢莽撞地出去。
现在只有小红一个人知道我受伤了,如果奴才们抓住了那个少年,知道我受伤了,他会冤枉地背负上刺客的罪名。
小红正好走进了房间,看到我一脸急切的样子,她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笑着说:“看样子七小姐真的很想吃橘子,竟然等不及片刻,我就去找翡玉姐姐。”
我连忙抓住她的手,问道:“你们看见了什么吗?”
我当然是在问那个少年,但小红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,笑着说:“我就说七小姐一想吃橘子就恍神,这个季节,橘树怎么可能结果呢?”
我顿时呆住了,没有橘子?没有橘子?那意味着那个少年也不存在了?
我不死心,再问:“墙外面明明是一个大橘园,真的没有橘子吗?还有……”我没有继续说下去,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小红。
小红从未见过我那样希望的眼神,心里着急,马上问道:“七小姐,你没事吧?”
我此刻头脑一片混乱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她看我沉默,赶紧说:“我刚才带着喜子和旺财过去,确实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围墙,围墙后面是一个真的很大的橘园。真是奇怪,我们在府里呆了这么久,居然都不知道笼月轩北侧还有这么大一片橘园。那些橘树长得真不一般,就看我们花园里的花草,除了腊梅,其他的都已经凋零了,连前几天开得艳丽的菊花也都枯萎了,可偏偏隔壁的橘树却长得又翠绿又茂盛,真不知道是谁打理得这么好……”
听着小红唠唠叨叨的话,我打断她,追问:“那橘子呢?”
我心里其实很好奇那位少年在哪里,但我明白不能直接问,毕竟小红已经发现了橘园,她自然能看到里面的橘子和少年。所以我没有必要那么直截了当地问。也不知道为什么,我总是把少年和那些反常的橘子联系在一起。小红皱着眉头,小心翼翼地说:“七小姐,你真的没事吗?我和喜子旺财都没有看见那些橘子。”我吃惊地瞪大眼睛,不敢相信地看着她,怎么可能没有看见那些橘子呢?那棵橘树就在围墙旁边长着,虽然不算很大,但上面结满了累累果实,像一盏盏喜庆的小灯笼,树枝都被压弯了。
难道是我看错了?还是小红在撒谎?我怀疑地看着她,她吓得浑身发抖,不敢与我对视,最后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,说:“七小姐,如果您不相信,现在可以进百花争艳园去看看。奴婢并没有偷吃一个橘子。”她竟然这么担心这个问题。我无奈地让她起来,拉着她快步离开青鸟堂。我觉得,验证真相最好的方法就是行动,我不相信几个小时前还挂满树枝的橘子会突然消失不见。
然而,当我站在白色围墙下时,我完全傻眼了。还是那道围墙,还是那根快要垂到墙头的枝桠,只是,枝桠上除了碧油油的叶子,没有一颗橘子。小红他们刚刚搬来的梯子还在,我没放弃,要小红扶好梯子,自己爬上墙头。
橘子果然长腿飞走了吗?那个少年去哪儿了呢?我站在墙头上,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向袭击少年的地方。那里空无一人,也没有打斗的痕迹,与腊梅园的其他地方一样平静,毫无异常之处。
小红在下面扶着梯子焦急地看着我。看我松开双手静静地站着,她生怕我摔下来,小心地喊道:“七小姐,您快下来吧!如果再掉下来怎么办?”
跌倒的滋味真的很难受,我也不想再掉下来一次了。我从梯子上下来,吩咐小红让喜子他们把梯子搬回原处,然后小红搀扶着我往回走。
走到凉亭前,我看见四角边的小牌子已经做好了,不是我想象中随便用木板和木棍钉上宣纸,而是做了几个精致的小牌子。牌子上雕刻着花纹图饰,并涂上了金色的漆。傍晚的阳光照射下,牌子闪烁着黄金般的光彩,非常好看。
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,在牌子前伸手摸了一下,手上沾了一点未干透的漆。我轻轻问道:“这是谁的手艺,居然如此精巧?在笼月轩里做木工可真是委屈了?”
我语气平静温和,听不出丝毫不悦。小红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,笑着说道:“是啊,谁会想到喜子的手竟然如此巧妙?他听说是为了七小姐特意做的,非常用心,不然也不会花费那么多时间。”
我暗自感叹二皇子府中确实聚集了一批了不起的人才,仅仅是个仆役,竟然具备如此高超的技艺,那其他人又会是怎样的身手?我真的不能小看他们了。
我嘴角微微上翘,笑着对小红说道:“小红,回去后,奖励你二两银子,作为对你精湛技艺的赞赏!”小红先是一愣,但随后迅速跪下向我和喜子表示感谢。
我没有动身扶她起来,口气突然转变,漫不经心地问道:“刚才你们找橘子的时候,有没有看到其他人?”我的语气淡淡的,似乎只是随意的问题,而小红也没有思考,毫不犹豫地回答:“没有,就只有我们三个人。”
我突然感到惋惜,原来我之前的疑虑只是杞人忧天,我根本没有对那位年轻男子造成伤害。他不仅顺利逃脱了我的引诱,还预料到了我会返回摘取橘子的打算,竟然提前摘走了所有的果实。
小红见我表情阴晴不定,疑惑地问道:“七小姐,您有什么不对劲吗?”我摇摇头示意她起身,淡淡地回答:“你回去告诉翡玉,说这几天我食欲不振,总觉得身体虚弱,想吃些新鲜水果。让她转告三姐,给我送些过来,最好是新鲜的橘子。”
在小红准备离开时,我又交待道:“顺便问一下,府里今天有没有来客人?”小红也没有多问,领命匆匆离去。
我一个人再次坐回凉亭内,静静地思考了将近半个小时。或许还有机会再次见到那个年轻男子,这个想法一直在我心头萦绕。然而,直到小红提着水果篮回来,我也没有看到任何陌生人出现。
我拿起一个黄橙橙的橘子,顺口问道:“府里是不是有贵客来了啊?”果子是皇上赏赐的,非常珍贵,即使是像二皇子这样尊贵的人也不可能直接送回家,所以三姐特意让翡玉送了这么多水果给我。这说明她要么一直在想着我们姐妹之情,觉得这段时间她对我亏待了,所以主动示好;要么就是让翡玉来看看我被冷落这么久后会有什么反应。
不管是哪种情况,翡玉被小红拦住却是让三姐没有预料到的。否则,翡玉的聪明才智,今天的事情可能瞒不过她。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。
当然,还有另一个可能,就是府里真的有贵客来了,这些水果都是招待客人后剩下的,所以三姐才会大方地送给我吃。
我想来想去,好像这种可能性最大。毕竟我还是个小孩子,和三姐之间一直没有什么关系,她也没有必要对我这样小心翼翼。她总是认为我年纪小爱吃东西,所以给了我一些口福也无妨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么即使这个橘子是皇帝赏赐的,也吃不出什么滋味。
小红正在给我削苹果,听到我的问题,她也没有抬头,只是笑着说:“哪有什么贵客啊,如果真有贵客,那就是今天送这些水果的黄公公。”
不用问,我能猜到黄公公就是一名为皇帝办事的太监,可能是在宫中服侍皇帝的人之一。虽然他在皇帝面前有多大的地位和荣耀,但对我来说,他只是一个太监而已。我真正想知道的是那个让我掉进墙角的少年。
我静静地玩弄着橘子,一言不发。小红也没有多话,她只是专心地削着水果,旁边一直绣着她的作品。
我的思绪全都集中在手里的橘子上。虽然不是我在墙角看到的那种橘子,但是它同样金黄诱人,而且比我看到的那个要大得多。我猜想给皇帝进贡的水果一定是挑选了最好的,怎么能和墙角那边的橘子相比呢?但是不知为何,我心里总是认定那才是世间最美味的水果。
这就是那句老话的道理,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。现在这些进贡的水果放在我面前,却让我觉得索然无味。
我笑了笑,我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闲适了,居然还真像一个孩子一样起了争强好胜的心。想到之前让喜子做的小牌子,我起身走向凉亭,让小红去找喜子过来。
小牌子已经完全干透了,金色的漆看起来比之前淡了一些,但是依然在阳光下闪着光泽,非常引人注目。
我坐在凉亭中欣赏着我自己的作品,一种淡淡的喜悦和高远的心情涌上心头,觉得这辈子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美好,但同时也暗自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。
小红不知道我在想什么,看到我脸上露出淡淡的喜悦,她兴高采烈地提议:“七小姐,您今天心情这么好,我去摘些腊梅来给您欣赏,好吗?”
我微笑着点了点头,她便欢快地哼着小曲儿,跳跃着向腊梅园的深处走去。
虽然只是二皇子府内的一个小花园,却占据了好几亩地,比普通百姓家的住宅大了许多倍。
我正在感慨皇权之下的奢靡和专横,突然听到小红在腊梅园的深处大声呼喊。
我心头一惊,难道小红也被人拽下了墙角?
我的视线被墙根处铺着的一块鹅黄色丝帕吸引住了,上面放着一小堆金黄的橘子。不禁让我再次确认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,不是梦境,也不是幻觉。这些散发着诱人汁液的新鲜橘子就是最有力的证明。
拉着小红的衣袖,我兴奋地说:“小红,你看到了吗?就是这些橘子!昨天我为了摘这些橘子才从墙上摔下来的。”我说得有些语无伦次。
小红比我还激动,眼泪都快掉下来了,“真的有橘子,七小姐,真的有橘子……”
我刚兴奋了片刻,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,背上隐隐感到一股寒意。
这些橘子肯定不是自己掉下来的,我明白昨天那位少年留下来的就是这些。那他是什么意思?是向我炫耀还是向我发出警告?不管怎样,他绝对不会向我道歉或示好。对于伤害自己的人来说,没有人会示好。
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,都让我感到不寒而栗。
我每天都待在笼月轩,不可能不知道有人进出。然而这两天却没有人来过。
他绕过正门,从隔壁的橘子园爬墙过来,我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。
能在我的领地上随意进出、来去无踪的人,一个来去匆匆的人,一个被我打了也毫不放在心上,可能随时会回来报复的人,这怎能不让我感到心寒?
那些橘子在我的眼中失去了光彩,仿佛毒蛇猛兽般让我感到恐惧。
小红看到我的表情变化,吓得立刻转身要走,也不再尖叫,匆忙抓起那些橘子并跟着我离开。
回到东暖阁后,我失去了做其他事情的心情,只是闭上眼睛躺在软榻上假装睡觉。
小红看到我脸色不好,不敢多问,将那些橘子和丝帕放在床头的小桌上,悄悄离开了。
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几颗橘子,金黄色的,微微带着苦甜的香气,甚至盖过了整个房间的香气。
少年昨天已经给我摘了一颗完整的橘子了,为什么今天还要送我橘子呢?是在道歉吗?看来他真的想与我和好了。
我不禁嘴角上扬,如果他是在道歉,我愿意接受。
我拿起他送的丝帕仔细观察。丝帕是明亮的鹅黄色,但有些陈旧的绿色透露出来,中间绣着一棵茂盛的橘树。那橘树的颜色鲜绿饱满,非常迷人。帕子的四角则绣着四个金色的小橘子。
这明显是一个女子的丝帕,颜色鲜艳夺目,本应该俗气的颜色却选择得恰到好处,充满了一股灵气。
我见过很多种类的丝帕,有玉兰、丁香、百合、牡丹,各种花草都有,大多与女子相配。但却从来没有见过绣着橘树的。
如果只绣着一棵橘树,倒也没有什么新意。但这些小橘子看起来像活的一样,栩栩如生,就像四个淘气可爱的婴孩,令人想要爱护。
丝帕上弥漫着一股橘香,仿佛是四个小橘子散发出来的气息一般,为丝帕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息。
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,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处于青春期,很可能这是他心仪的女子交给他的信物。
这个少年真是太大意了,居然用这样的东西来包橘子,简直是玷污了这个丝帕的主人。
只要我有了这块丝帕,少年就不会再躲避我了。
我把丝帕收进怀里,叫进小红一起品尝橘子。
这个橘子甜度比不上西蜀国进贡的,吃起来还有一点苦涩感。但微酸之后却散发出糯甜的味道,让人回味无穷。
小红不喜欢酸的食物,只吃了一颗就皱起了眉头。而我却眯着眼睛,慢慢地品味每一口。
第三天,我让小红离开,独自一人走进了美丽多彩的百花园。
园子里跟平时一样,平静而安静,除了鲜花绽放的腊梅,也只有满树结着红辣椒的树木才能看到。然而,此时我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园子的美景。坐在凉亭里片刻,没有人来找我,于是我不经意间朝深处的腊梅园走去。
远远地,我看到墙根处放着一团白色的东西,快步走过去,看清之后我笑了起来。那是一张白色的宣纸,上面有一块石头压着,显然是故意放在那里的。我展开宣纸,惊喜地发现上面放着一颗小巧精致、晶莹剔透的黄玉,圆溜溜的,雕成了橘子的样子,上面还有两片微绿的叶子,十分可爱。
宣纸上写着一行字——“用玉橘换丝帕,如何?”我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,不管他拿什么来孝敬我,我都会毫不客气地接受。毕竟,我整天都闷在厢房里无所事事,无聊透顶。我把宣纸折好放进袖子里,然后拿着那颗玉橘慢悠悠地走出花园。
当然我不会同意用玉橘换丝帕,也不会把玉橘还给他,我可不习惯把收到的礼物又还回去。倒不是我贪图他的东西,而是我猜得出他还会送我更好、更有趣的东西。
回到青鸟堂,我面带微笑,小红迎上来递给我一杯热茶,并笑着问:“七小姐今天好高兴,难道又偷偷吃了新鲜的橘子?不告诉我们这些仆人吗?”我眯着眼,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喝着茶,嘴角微微勾起,回答道:“是啊,你想多吃一些吗?我可以给你留一些。”
我开玩笑地对小红说:“小妮子,你越来越挑剔了。那一篮子供果,你和喜子两个人吃了一大半,现在还想拖我去要剩下的?”
小红脸红了,拿了一个软垫,半跪在贵妃椅前为我擦药。她嘀咕道:“七小姐心疼我们,自己没怎么吃就把供果给了我们。我怎么能那么不懂事呢?七小姐还嘲笑我呢。”
我笑着,手里攥着一颗圆溜溜的玉橘,感觉它和祥叔送我的玉兔一样亲切又温暖。
第四天,小红不用我吩咐,就自己聪明地去找其他丫鬟做活了。
我一个人来到百花争艳,和前几天一样,在凉亭里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听一番,确认没有人跟踪我,然后慢悠悠地走进腊梅园里的深处。
果然,老地方放着一张宣纸,纸上压着一块石头。
我高兴得眉眼都笑弯了,这不是遇到了一个又傻又好骗的冤大头吗?看来他还藏着不少宝贝,今天又给我带了些什么东西呢?
如果这个游戏一直玩下去,估计过不了几天,那个少年应该会被我骗得一贫如洗。
我来到二皇子府上时没带什么东西,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,还有夫人们给我的金银首饰。虽然我喜欢那些闪闪发光的珍珠和美玉,但我不想把它们都挂在身上,觉得太累赘了。
安定王对我虽然疼爱有加,但他从事战争一生,对于女子的细致不够了解。各个房夫人都对安定王心生敬畏,她们对我关心问候也只是敷衍了事,真正能够关心和保护我的人实在寥寥无几。因此,我在安定王府住了七年,却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件我喜欢的小玩意。
整个安定王府只有祥叔知道我有这样的小心思,他总是背着安定王给我买些小玩具。然而,祥叔本身也是个粗心大意的人,没有妻子和子女,他给我买来的玩具大多是弹弓、刀剑之类的,每每看到这些东西,我都又哭又笑,但又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。
也许是知道这次我离开安定王府后再次相见的机会不会很快到来,祥叔居然想到了我内心的小愿望,在旅途中给我买了那只玉兔。我猜想他一定花了多年的积蓄买下这只玉兔。无论我是否真的喜欢这只玉兔,我都会铭记他那份真挚的情感。
在急切地展开宣纸上的内容之前,我迫不及待地抖动着纸,里面藏着的东西显露出来。当我看到里面的东西时,失望涌上心头,我忍不住摇了摇头。
那块丝帕虽然不是由少年故意赠予,但它此刻已经成为了我的财物。丝帕虽然普通,但绣工精致,我一人独处时,将它纳入手中,仿佛窥视到了别人的隐私,那种刺激和兴奋感令我难以自持。这样的宝贝可以说是非常珍贵了。
我从未意识到自己也有如此八卦的一面,居然有可能因为这样一件东西高兴了好几天,心中竟然有着莫名的满足感。
这一次,我准备好接收那份大礼,但想不到,宣纸中夹藏的居然是一枚珠花。
我一眼就能看出,这枚珠花绝对不是凡品。精美的小珍珠包裹着一颗鸽蛋大小的粉色珍珠,散发着朦胧光泽,奢华至极。我曾在大姐出嫁的时候见过类似的珠花,那是皇帝赐给她的珍宝,据说是由外国使臣进贡来的。它的珍贵和与贡品相关,让它的价值无可估量。
我与那位少年打架时注意到,他身上虽然透着一股凌厉气息,却没有丝毫奢华傲慢的表现。这说明他不是个有钱人,可以用如此昂贵的珠花送给我。他不把财富放在心上。
但是,这样的珠花普通人是不可能拥有的。除非是个土豪,不然就是皇帝的心腹。然而,我记得见他的时候,他的穿着打扮一点都不豪华,反而有些落魄的感觉。那这枚珠花是从哪里来的呢?难道他是偷来的?
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——为什么他要用这么贵重的东西与我交换?难道那条丝帕就是无价之宝吗?
我苦思冥想,但还是想不通。只能暂时认定这位少年非同寻常。或许他是出身于豪门,如今为了避难投靠二皇子。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。
只是,这个相遇再离奇,最后看来却变得无聊透顶。
我轻轻叹了口气,感叹道:“唉!这东西虽然精美,但并不是我想要的。”
我打开宣纸,最后一丝希望涌上心头。果然,在纸上写着一行小小的字——“珠花赠你,还我丝帕”。
这个人真是没有一点新意啊。哈,看来他真的生气了?他的口气变了,不再像昨天那样讨好和商量,而是用命令的语气,带着微怒和不耐烦。我很想看看他生气之后能做出什么来。
我将宣纸和珠花收进袖子里,回身离开了花园,朝着旅店走去。小红在门廊等着我,她想扶我,但我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,她只能跟在我身后。
小红很聪明,早就为卧虎藏龙准备好了纸和笔,她并不需要我吩咐,就自己磨墨。看到我站在案前陷入沉思,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:“七小姐还需要写硬笔字吗?”
我想起那天我不经意间说的话,不由得淡淡地笑了一下,回答说:“不需要了,毛笔写起来更顺手。”
我随口说了一句,她却把它记在心上了。从现在开始,我要更加谨言慎行,以免给自己和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我拿起笔,全神贯注地思考。小红不识字,这一点我在刚来的几天试探她后就已经了解了。所以我也不需要特意回避她,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。
从小红今天的表现来看,她一定猜到了百花争艳的秘密,但她守住了自己的本分,没有问太多也没有偷看,这令我非常满意。
本来我有心要嘲笑那个年轻人一番,但此刻我觉得写什么都是多余的。即便不是为了回避小红,我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。一时间,我甚至有些发愣了。
看到我久久不下笔,小红悄声说:“七小姐,如果您不知道该写什么,那就什么都不要写吧。”
这个当事人真的看不清楚,旁观者却很明白。实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,那还真的不如什么都不写。随缘吧,让那年轻人自己去悟吧!
“好吧!就什么都不写了。”我折起空白的宣纸,离开了卧虎藏龙,回头又往百花争艳走去。
走到门口,我没有吩咐小红待在外面。她既然已经猜到了,我又何必自欺欺人?
小红没有听我的吩咐,以为我忘了,小心地提醒我:“七小姐,我还是在门口等您吧?”
这几天我一直留意着小红。上次那个年轻人将橘子放在围墙旁边的事情,小红没有到处说,只有我和她知道,她可是个守口如瓶的孩子。
她聪明伶俐,总是小心翼翼的,怎么会不明白我每次跑去腊梅园的围墙那边是有所图谋的呢?谁都不是傻瓜,如果连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凉都能让我小心翼翼防范,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?
实际上,最好的防范方法就是不防范。如果小红能明白这个道理,那她真的是我一场主仆之约中的合适人选。
果然,小红重重地点了点头,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咬紧牙关说道:“七小姐,请放心,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进来,也不会背叛您。”
我听到她那奇怪的口气,不由得看向她。我看到她脸上泛起了红晕,这让我很奇怪。我只是和赠橘的人玩个游戏,她怎么会有这种表情呢?
看着我盯着她看,小红的脸更红了,甚至脖子也红了。她害羞地低下了头,轻声说道:“七小姐,请您保护好自己,不要让别人欺负您。”
我停住了脚步,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,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这个小红,是不是以为我有所动情,和心上人在这里偷偷约会或者互送秘密信物呢?她没想过我现在还很年轻吗?难怪别人都说锁在闺房里的女子早熟,看来确实有些道理。
不管怎样,有些事情不解释也好,解释得越多越复杂。索性我不承认也不否认,装作没听懂一般,只对她笑了笑,然后走向腊梅园深处。
我将一张空白宣纸放在地上,用石块压住。想了想,我从袖子里掏出那张藏有珠花的宣纸,放在空白宣纸下面,再用石块圧好。然后满心满意地回到凉亭。
我和小红闲聊了大约半个小时,直到觉得有点冷才回到了青鸟堂。
那个年轻人是不是想要回他的丝帕?他送给我的东西越来越贵重,看得出那条丝巾对他来说意义非凡。我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拿这么重要的东西来包橘子呢?
我根本不在乎这珍贵而罕见的珠花,他若是没有更好的东西和我交换,我绝对不会归还他那条丝帕。我用一张宣纸将珠花压了一下,然后还给了他,我相信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图。
但内心里,我还是有些不确定。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,他要是能拿来更好的东西交换,我是不是还会扭扭捏捏地不愿意归还丝帕。
这个想法确实有点任性,但却令我兴奋不已。明明知道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,但我还是拧不住自己的脾气,想要在他爪牙收敛之时戏耍他,就像猫戏耗子一样,挺有意思的。
第五天,我改变了策略,早早地来到百花争艳的地方,准备守株待兔。昨天我放在墙根处的珠花和宣纸都不见了,想必是那个少年拿走了。
按照他的习惯,他会在午饭前送来新的物件。我就愉快地静静等待吧。
我满怀信心,相信少年一定会气急败坏地前来问罪,因为我归还了珠花。我不怕和他再次相见会尴尬,甚至有点期待和他再来一次激烈的打斗,真是畅快啊。
平淡如水的生活真让人感到无聊,竟然萌生了一种自虐的念头。
可是,一直等到中午时分,他还是没有出现。在腊梅园里一片寂静,偶尔有寒风凛冽地吹过,带着几片凋落的花瓣,似乎带着一些无助和沧桑。
小红拖着我回到品岚斋吃饭,我心不在焉地啃了几口。连吃了些什么我都没注意到,然后又回到百花争艳的地方继续等待。
然而,一直等到太阳西下,笼月轩早已经点上了灯,那个少年也没有出现。
过去几天发生的打斗、赠橘、交换勒索仿佛只是一场梦,一觉醒来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当晚,我辗转反侧,失去了睡眠。
我心里感到非常孤单,渴望一个真正的伴侣来陪我。每天,我都守在墙边,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。有时候,我会在墙上看着那颗苍翠的橘树,忘记了吃饭。
小红似乎相信我有了心上人,对我目光中的失落多出了一丝同情。
然而,我的猜测被打破了,我感到自信心受到了打击。等了三天,也没有任何消息。想来,那个少年见我归还了珠花,也知道我不会再还他的丝帕,于是放心地决定放弃我。因此,他不再过来讨好我,也不再理我这个不懂事的小人。
我感到很委屈,想来如果早知道这样无聊,我就应该留住那串珠花,或许还能一直逗他玩一段时间。但想想也罢,他毕竟只是一个陌生的少年,我也不知道他的来历。他不再出现,总比日后发现他是个可怕的人,然后再想办法摆脱他要来得轻松。
三天后,我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,在笼月轩里看书、写字,和玩弄玉兔和那颗小玉橘。我再也不去百花争艳的地方了,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完全忘记了。
倒是小红,最近几天一直很忧心忡忡,跟我说话非常小心,走路都变得轻盈了很多,似乎非常怕触动我那伤心的回忆。
小红一直唠叨个不停,我实在受不了,嘲讽地说:“如果你那么在意,我可以把那个情郎让给你,你可以去每天忙碌地与其他人争宠,不再需要伺候我。”
她听到我话中的不耐烦,不敢再继续闹腾,但是从她的眼神里,我看到了深深的含义。
我不想再理她,与她解释或许也解释不清楚,所以我专心地继续我的平凡生活。
过了几天,我吃完早餐,出去喂养几条红鲤鱼,在鱼缸里看着它们欢快地游来游去,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。
正当我一个人玩得开心时,小红红着脸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,紧张地半拽半拉地把我带回了东暖阁,拉上门帘,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团白色的宣纸。
看到宣纸,我怔住了。
几天前发生的那件事还清晰地在脑海中,但却仿佛隔了一段很长的时间,如果不是看到小红手中的宣纸,我可能还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来。
我皱着眉头看着她,问:“在围墙根发现的?”
小红重重地点了点头,眼泪竟然在眼眶中打转,说道:“七小姐,终于等到了。”
我有些哭笑不得,世上哪有人这样感动,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,她怎么能为此付出这样的感情呢?
除了第一次她见证了我给情人赠送橘子的场景,其他两次她都不在我身边,但是这种事情很难瞒过小红的眼睛,还不如彻底问个明白,不要引起她的误会。
“放下吧!”我淡淡地说道,重新把目光落在手中捧着的书籍上。
我多亏自己心机较重,没有让小红发现那枚珠花。要是她看见了,可能就会引发一场麻烦。如果我还是我,却让她吃不下饭,夜晚辗转反侧,那可就是我的过错了。
我的反应让小红大吃一惊,她看了我一会儿,难以置信地说:“七小姐,请你别生气。也许不是他忽略了你,他这几天太忙了,或者他其实给了你东西,但被咱们笼月轩胆大妄为的奴才偷走了,所以……所以……”
她越说声音越低,最后几乎没有声音。可我却不依不饶地追问她:“所以呢?”
我笑容满面,微微眯起的双眼透露出一丝犀利之气。
小红非常聪明,一眼看出我对她极为不满,赶紧跪下哀求:“七小姐,请您饶了我吧?我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
“不敢怎么样?”我咄咄逼人地继续逼问,“是不敢擅自做主还是不敢随意猜测?”
我逐渐逼近,她的脸涨得通红,快要哭出来了。虽然她眼睛不敢看向我,却不停地低头磕头,“七小姐,我错了,我错了。”
“起来吧!”我放下手中的书,坐了起来,淡淡地说:“小红,我并不是想惩罚你,只是在我身边工作,你必须记住一点,不该说的话不要说,不该看的事也不要看,最好连想都不要想。”
“我知道了,我知道了,我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
我点点头,对她说:“你可以走了。”
她站起身,屈膝行礼,正准备离开,我突然叫住她:“小红!”
她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,又好像完全不明白,只是瞥了我一眼,便悄悄退了出去。
看她的反应,我没有追究她是否真的明白。我只需要暗示一下,其他的事情,需要她自己去体会。一个贴身的丫鬟如果连主子的脾气和想法都不了解,那就是个无用的奴才,将来若是遇到危险,她不但无法帮助我,恐怕还会给我添乱。
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繁华和朴实。不用说我前世的无知和冒险,单单从我在安定王府度过的七年来看,就知道世事难料,人心莫测。很多时候,很多事情都残酷得令人痛心,一不留神就可能导致终生不幸。自己不愿意经历的事情也不要施加给别人,我不想自己不幸福,更不想因为一时的善意而害了她。
小红离开后,我才拿起矮几上的宣纸,慢慢展开。
看清楚宣纸里夹藏的东西后,我的手一抖,险些把它扔出去。
本来,我以为那少年不再愿意和我一起玩游戏,只能放弃。没想到,他今天又送来宣纸,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,更想不到他会送我这种东西。
宣纸里面是一串牙齿,看上去不像是人的,更像是某种动物或野兽的牙齿。有些像犬齿,似乎比犬齿大一些,还散发着一股腥味。
心里感到恶心,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不悦情绪,然后将目光投向纸上的文字。
依旧是那熟悉的小字,干练而锐利——“虎牙既可辟邪也能招灾”!
少年的用意何在,即使我再愚蠢也能猜测得出,显然他不是来妥协条件的,而是来威胁我的。眼中闪过难以察觉的兴奋,我冷嘲地笑了起来。
"很好,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,是向我宣战吗?告诉我,如果我明智地尽快归还他的丝巾,就能带给我好运。如果我执意不还,那么他就准备采取行动了吗?"
他到底想要怎样?是打我一顿,还是杀了我?我对挑战情有独钟,越是危险的人越能勾起我的兴趣。直觉告诉我,越是难以驾驭的人,一旦征服便会越忠诚。这样桀骜不驯的野兽,我非常欣赏。
我突然对少年的身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急切地想要知道他到底是谁,为何会住在二皇子府中。难道,他和我一样,也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弃儿?
一想到自己和他的相似之处,我的心跳加速了。
我记得安定王曾提过,后唐的皇帝有四个儿子。太子楚玄风是我姐夫,是皇后嫡出的长子,身份显赫。他是一个幸运儿,从小就生活在金汤之中。而二皇子楚玄华是我三姐夫,是皇帝最宠爱的丽妃所生。虽然不是嫡出,但他的母家却是后唐的名门望族,外公曾担任朝廷首辅。
太子果敢内敛,沉稳睿智,冷酷无情。而二皇子则温润如玉,待人亲和,善于圆融。这两个儿子都是皇上最看重的,安定王也多次赞赏太子和二皇子是国家的栋梁。
我曾故意闯入安定王的书房捣乱,听到过他与来访的臣子们夸赞太子和二皇子是国家的栋梁。
我久闻太子和二皇子的名声,他们是政界中善于权谋的精英,我对他们有了一个笼统的印象。
然而,这么多年来,我从未听说过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事情。
也许是因为他们太年轻了,还没有建立起功绩。除了小红前些日子提到三皇子与太子关系亲密,偶尔会和二皇子一起来我家喝茶、谈诗,我才记起皇帝还有这两个儿子。
但小红的口气也是淡淡的,他们好像并不被重视。所以我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。
现在回想起来,那少年确实有很多可疑之处,他的慷慨和大方是一般人所不具备的勇气。
他,难道是三皇子或四皇子?
一旦有了这种想法,我越想越觉得可能。我开始犹豫不决。
虽然安定王府是皇族贵胄之家,但在我眼里,安定王只是个慈祥而郁郁寡欢的老人。他那份亲情掩盖了皇族贵胄的威严和冷酷。
我从不怀疑安定王对我的温和和宠溺,我害怕的是正妃、侧妃、夫人和姐姐们总是竞相结交的那些皇子们。
我看了很多史书,尤其是野史,回顾了各个朝代,皇室嫁入的女子又有几个能过得平淡自在?即使她们在后宫享尽宠爱,最终又有哪个获得真正的幸福?我重生了一世,不允许自己再次堕入无用的情感。
在安定王府呆了七年,我非常清楚王府背后隐藏着多么可怕的势力,明白皇位争夺的残酷。
每当我走进安定王府,我就能感受到这座庄严宅邸后藏匿着无尽的权谋和阴谋。这不是一个让人轻松的地方,每个人都在争夺皇权的残酷战斗中寻找自己的立身之地。
我安静地走在府内的长廊上,伴随着微风的轻拂,仿佛我能感受到每一块砖石都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。我回想起与那些皇子们的交际,以及他们充斥着权谋和欲望的眼神,我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七年来,我背负着安定王府的期待,尽心尽力地为王府效劳。安定王对我温和宠溺,他是如此的慈爱。而那些女人们,她们试图以各种手段接近皇子们,每一次争斗都是一场毫不留情的残酷战斗。
我看过许多历史书籍,探寻着各个朝代的皇族故事。那些嫁入皇室的女子之间的竞争是如此激烈,她们被迫以美色和权谋为生存工具。她们或被宠爱,或成为争斗的牺牲品,但最终,谁能说自己真正获得了幸福呢?
重生在这个世界的我,发誓不再陷入这种无谓的情感纠缠。我要保护自己,保护自己的心灵。我不会再被这些皇子们吸引,也不会再被他们的权谋所蛊惑。
今天,当我看到那个年轻少年,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气魄和自信。我开始怀疑他的身份,或许他就是三皇子或四皇子。这种想法逐渐在我心中扩散,让我陷入犹豫之中。
我走进房间,看着镜中的自己,双眸闪烁着迷茫和忧虑。我追寻自己的内心,不知道是否值得承担这份不确定性。
我的心情在宁静和混乱中交织,仿佛划破黑暗的闪电。我必须做出一个决定,是否要继续探索这个谜团,或者放弃所有猜测,回归到我曾经的平静生活中。
突然,我感到一阵眩晕,头脑中涌现出过去七年的种种记忆。我看着镜中的自己,对着自己微笑,我以坚定的决心告诉自己,无论发生什么,我都会保护自己,并为自己争取幸福。
我的心瞬间坚定起来,不再惧怕权谋的世界。无论这个年轻少年是否是皇子,我都不会再让自己被卷入他们的漩涡之中。我的生活属于我自己,只有我能决定我的命运。
我走出房间,踏上迎向未知的旅程。无论前方隐藏着怎样的危险与秘密,我已准备好迎接挑战。这个世界,将看到我不畏惧的勇气和决心。
这个家族庞大而深奥,要在江湖中立足,需要遵守一定的规则。对于皇帝来说,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整个朝廷;而对于我这个安定王的养女来说,要找到自己立足并生存的良策并不容易。在这个内外勾心斗角的宫廷中,外人很难理解其中的艰辛和险恶。
虽然我是安定王的养女,带着光环的背后,一旦卷入与皇子们之间的纠葛,无论有情还是无情,就算碰到命中注定的真爱,我都可能被困在这座毫无希望的深宫中,无法自拔。
虽然我渴望奢华无忧的生活,但我不想被外界的压力所累,只能选择躲避尖锐的刀锋。因此,我陷入了犹豫,面对这个身份可疑的少年,我是否还应该主动去接近,只为了解除自己的寂寞?
想来想去,我也无法想出个说得过去的办法,于是干脆将这些烦恼都暂时抛在了一边。眼不见为净,看不见就可以像鸵鸟一样无视这些烦恼。
过了一天,我依旧表现出懒洋洋的样子,仿佛昨天小红给我带回来的宣纸和虎牙从未存在过。
小红见我一副平静的样子,不敢出言冒犯,也不敢擅自去看宣纸和虎牙这些东西,整天都陪在我身边,但总是神情恍惚,难以入境。
晚饭后,我终于对她说:“小红,你去腊梅园给我采一枝花来插在瓶子里,屋子里太单调了。”
小红愣了一下,然后兴高采烈地去了。
我无奈地摇了摇头,经过了这一天的思索,我渐渐明白了,有些事情是幸福来了就无法避免的,而有些祸害是无法躲避的。